一口古池

字里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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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帕】君要臣死(一)

《君要臣死》


(一)臣睡了太子



01


楚子航走进会议室时看到众人围坐在圆桌边,恺撒坐在正首。作为狮心会的会长,他第一次作为圆桌会议的次席参加。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这次会议并非为他举办,而他只是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路明非:“恺撒·加图索,你一定要让我请来卡塞尔总塔诸人,到底所为何事啊?”

恺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诺诺没忍住笑出了声,路明非一秒破功,整个人缩进椅子。芬格尔搭腔起哄:“到底所为何事啊?”

楚子航推了推眼镜。是的,他是来……

“好吧,”恺撒叹了口气,“呃,这个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我和我的向导发生了实质的性关系。”

一声椅子在地毯上向后拖的声音,楚子航站起身来,拿起笔记本就要走。

路明非喊他:“师兄,你去哪?”

楚子航回头:“这种无聊的事情听了耽误时间。”

诺诺托着脸:“通知你的时候也说了不是什么正经事,你不就是来听八卦的吗?”

芬格尔摸下巴:“楚会长是觉得不够劲爆吧,可以理解……”他猛地转向恺撒:“和自己的向导上床算什么‘亟待解决的情感问题’啊老大!”

路明非不怕死又开腔:“就这么一点事……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

恺撒打断了他,双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刚才那只是个概括!”

他长出一口气,又坐下来,双手在眼前十指交叉,如临大敌道:“现在他人没了。”

芬格尔惊恐:“你俩纵欲过度搞出人命?不会是要我们帮你埋尸吧!”

诺诺抬头想了想:“我记得那谁确实身体有点毛病,但也不至于……”她看着恺撒:“节哀。”

楚子航突然说:“恺撒,你有向导?”

路明非也点头:“老大,你不是说不听家族安排……”说罢,他偷偷看了眼诺诺,旋即火速收回目光。

楚子航又看芬格尔。芬格尔:“别看我啊,虽然作为卡塞尔塔第一狗仔本人消息灵通但是真没见过。不过听起来诺诺认识啊,介绍介绍?”

众人又转向诺诺。

诺诺点点头:“对,他叫帕西,不过只见过一面,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看着恺撒:“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明明有向导了,家族还想让咱们俩联姻?”

恺撒打了个响指:“这就是问题所在。”话音刚落,他赶紧补了一句:“他不是死了,是跑了!”



02


金发向导迎着海面吹风。

他所立之地周遭唯有风声与浪声,没有任何异常,亦无危险迹象;然而他腰间别着两把格洛克18手枪,胸侧捆着一把通身漆黑如同石油、书有铭文“奥古斯都”的猎刀,外套内侧更是有大小匕首刀刃无数。知道的看他在此不过发呆,不知道的要以为他要单枪匹马杀进大海彼岸的“龙巢”。

但事实是,他在考虑如何从总塔基地严密的边防中溜出去,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了却余生——准确来说,是半年。

他的名字是帕西·加图索,今晨于总塔医院特护病房醒来,意识到自己躺在伤号的床上,两个人赤身裸体紧挨彼此不分你我,一只巨大的白头海雕停在床头,姿态轻盈得与其体型十分不匹配。它歪头注视着帕西,温顺得不像一只猛禽。然而向导知道,这名煞星在战场上是如同死神一般的存在,世界上最大的白头海雕翼展也不过约2.4米,这只鹰却有6米的翼展,足足比真实存在的老鹰宽了一倍不止。它低空飞过时投下的阴影如同微缩战斗机低空略过,发出属于天空之王清越的啼鸣。可这都不是它令人害怕的真正原因,那隐藏在敌人起伏的情绪之后的,是他们对它主人的恐惧。

——它的到来,意味着恺撒·加图索已经进入了战场。

帕西坐起身,恺撒在他身边动了动,咕哝了一句,没有醒来。向导扶上前额,发现床下面还藏着一位。

那是一匹猞猁,正优雅地舔着爪子。看见帕西投过来的视线,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帕西面无表情地把它脑袋上扎得到处都是的鹰羽扯下来。

从前从未有过的清晰景象在他脑海中展开:一片蔚蓝的、晴朗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域。一个晚上前这里还波涛汹涌,苍穹中天父的雷电似乎还要将整个图景摧毁,漩涡几乎吞噬了恺撒的自我。然而今天这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

帕西根本没得到许可,也没有启动“访问权限”,却轻而易举地踏进恺撒的精神图景,就像踏进自己的一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正式结合了。


从7月17日黄昏至次日凌晨,帕西·加图索有整整十个小时精神高度紧绷。他的搭档——是的,他更倾向于这样称呼恺撒,而非用“伴侣”二字——处于“井”的边缘,这对哨兵来说等同于濒死。同时,恺撒身上有三处伤口二次感染,暴风雨带来的过湿潮气让哨兵的身体状况再次恶化。

距离卡塞尔总塔基地12.5海里,他们在家门口被围攻暴打。恺撒在此前的任务中就已经是个伤员,拖着残破不堪的精神图景、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暴雨中狙掉了对面统共二十个B级及以上向导,又近身肉搏杀了五个B级哨兵。

帕西在做什么?作为半个恺撒的向导,他理应一直陪在对方身边。但恺撒要求他前去掌舵。原因无他,因为船上所有的船员都被杀了。如果没有人掌舵,载着珍贵样本的船体很可能会碰触暗礁,像无数葬身海腹的船只,从此带着船中仅存的两个生命销声匿迹。

舵手猛地转身、挥出一刀。忽明忽暗的顶灯照耀下,鲜血从偷袭者的动脉喷出,溅了舵手一脸,血珠攀附在他金色的额发上。帕西撩起那边的头发,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一道闪电掠过,他看到匍匐在舱口的那只巨大的鸟类——羽毛散乱,鲜血从它巨大的躯体下蜿蜒流出,像它的宿主逐渐流失的生命。

恺撒!

敌人能够到达此处,说明那名勇猛的战士已经倒下。帕西来不及顾上船只状况,扭身向舱外冲去。几声突兀枪响,倒下的却不是帕西。他踩过黑暗中狭路相逢者的尸体,那把漆黑的猎刀已经出鞘,刀身裹挟冰冷海雾,推进一个向导的胸口。

“只能在后方支援的人,他们还让你上战场吗?”这是这名向导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少爷!少爷!”帕西拍上恺撒的脸颊,手和对方的皮肤接触,雨花溅起,水聚集在意大利男人深邃的眉骨下,像是一汪眼泪。可恺撒·加图索不是会因为伤痛哭泣的男人,冲刷他面孔的雨水反而像是上帝为他流下的眼泪。

向导忽然静止,脸上着上圣徒一样肃穆的表情。雨水打湿他的刘海,水滴顺着他与恺撒相似的面孔滑下,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浸透。他三两下解开恺撒的防弹衣,拽下右手戴着的半指手套,用干燥的手心贴上那块滚烫的皮肤。哨兵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击他的手掌,带得他血管中的血液也跟着躁动起来。心脏鸣音在皮肤的触碰下逐渐同步,穿透喧嚣雨声,将世界的声音都凝结入这一缕声音。如果恺撒·加图索还有意识,那么他会发现他那甚至高于哨兵平均感知范围五倍的听觉正在失去功能,相反,正在生效的……是寂静。

恺撒精神屏障早已破落,若将其可视化,人们可以看到它就像碎成一千片的玻璃一样骇人。帕西不知道哨兵经历了什么:恺撒的精神海边缘充斥着嗡嗡的鸣音,所幸它们正随着外界声音的隔绝而减弱。

寂静并不持久,很快他又听到海浪的吼声与天风疯狂的尖啸。这些声音不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面前的这片灾难之海。

他见过这里平静的样子,可曾经美好的海洋如今像癫狂一般,水与风共舞着造出漩涡与龙卷,暗色的天空下世界仿若黑白。那只骄傲的雄鹰悲惨地鸣叫,躲避着天空射下的闪电。

帕西见过恺撒过载,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严重。自己在船舱里时,甲板上发生了什么?恺撒·加图索的外伤没到危急的程度,但他的精神遭受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恺撒这个水准的哨兵不会允许向导有发动精神攻击的间隙,那么对方一定是在哨兵的掩护下偷袭的。就算如此,得手也会十分困难……除非敌人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暴风雨中,交战的尸体尽数落入咆哮的大海,帕西不能确定围攻恺撒的有几人,等待伏击他们的又有几人。他为恺撒的精神屏障做了最简单的修补,又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这里有八个小瓶,配有八根针管;四只瓶子里的是神经毒素,一支的剂量便足以毒死一头大象,对标人类就是一名A级哨兵;另外四只瓶子里装着他的向导素。帕西没有吝啬剂量,将四瓶向导素全部注射进恺撒手臂上的蓝紫色静脉血管。向导素对于哨兵来说介于肾上腺素与镇静剂之间,既能救回失去意识边缘的哨兵,又能稳定哨兵的精神状态;最重要的是,如果两个人处于完全结合状态,那么注射向导素完全不会导致上瘾。

不过,他们并没有完全结合。硬要说的话,帕西算是恺撒的临时向导,彼此之间精神处于结合状态,但因为没有进行肉体成结而无法构建正式伴侣那种“灵肉合一”的完整链接。

由于他本身作为“向导”的不完整性与潜在风险,加图索家族不可能允许他成为恺撒的正式向导。半年之后他就要彻底退休,当然,“退休”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其真实意味是死亡。他的寿命在诞生时起便已经确定,而恺撒并不知道真相。

天之骄子没有必要了解仆人的悲运,就如世袭的皇者无需知晓自己的先辈曾经踏过多少尸骨。

他解锁了救生艇。这里也不安全,但比景色一览无余的甲板要好上太多,移动性也完胜已经跑不动的船只。在恺撒性命垂危的情况下,控制一艘巨轮不触碰暗礁显然不是帕西能够顾及的事情。

他取出救生艇上的血压计,连上恺撒的胳膊,同时握上哨兵因为被刀锋划伤鲜血如注的左手。一半精神浸入恺撒的精神图景,另一半锁定在船只的控制上。如此一心二用对他来说也算负担过度了,可眼下别无选择。

两片风雨交加的大海在他脑海中碰撞,巨浪顶端白沫溅到几十米的高空。帕西开口,声音同时出现在两个世界:

“恺撒,是我。”



03


“昨天的事,我不太记得了。”恺撒承认了自己的精神混乱,“医疗部的用药过量了。他们担心我对向导素上瘾,所以以毒攻毒了。”

“呃……我记得老大你今天上午出院?”路明非飞速查询档案。他的实习任务在医疗部,虽然接触不到高级病房医护,但还是能够查到出入院记录的。

“是的,但我的出院时间本来应该是一周后。”恺撒面色凝重,“我是7月18日0431点入院的,但在医疗部我只停留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这二十四小时他对你寸步不离?”

“我不知道。”恺撒试图回想,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脱光了。”

一众人目瞪口呆。

会议室的门响了一声,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她还握着门把手:“需要我回避吗?”

“正相反,我们需要你。”芬格尔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这边坐。”

“患者恺撒·加图索要求调取的病历属于R级权限,将衔以下无权查看。”零面无表情地坐下,没有对刚才听起来十分劲爆的床头事作出任何反应,“不过感谢弗林斯先生提供的帮助,目前我已经阅读过恺撒·加图索7月18日入院的全部记录。”

她背诵起来:“7月18日凌晨0431点入院,检查到‘井’曾降临的迹象,由其搭档应急处理,‘井’前反应已基本平息;血氧正常,血液白细胞过高,血液向导素浓度过高;鉴于患者与其搭档未曾结合,故而选择使用抗向导素X-067号(5毫升,0.02%)稀释血液向导素浓度。用药前曾与患者家属沟通,未通过紧急结合申请。”

诺诺叹了口气:“这是冒着你变成傻子的风险也死活不让你们俩结合啊。”

恺撒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7月18日1423点,患者病危。第一次下发病危通知书。紧急结合申请未通过。”

“主治医师要求患者临时向导(注:任务搭档,帕西·加图索)干预治疗,申请被驳回。”

“主治医师介入治疗,二次修复精神图景。患者脱离脑死亡危险。”

“1907点,出现精神体溃散征兆,第二次下发病危通知书。患者临时向导提交紧急结合申请,未通过。”

“2345点,患者再次出现‘井’前反应。”

“7月19日0237点,‘井’前反应消失,患者精神体开始自愈。”

零背诵完毕,看向恺撒:“你这时候已经醒了吧。”

“主治医师被他支出去了。”恺撒立刻推断,“他是逃跑了。家族不允许他和我缔结正式链接,这下他惹大麻烦了。”

诺诺打了个哈欠:“昨天你叔叔紧急传唤我,难道是想把我关进你的病房解决燃眉之急?”她撇了一下嘴:“感谢——感谢你的向导。”

恺撒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似乎能够看到那狂风暴雨中的一抹金色。帕西·加图索漂浮在巨浪之中,触及吞噬一切的漩涡边缘,又修补着倾颓的一切。他们肌肤相贴,交换着体液,结在身体里慢慢形成,而后,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和逐渐平静下来的大海相连。

那是一片田野,矗立在海边尤显怪异。苍绿色的植株连成片,阻隔开漫卷的狂风,静得仿佛与旁边的大海不在同一个世界。那平静逐渐传递,像是清晨播撒在世界的阳光一样,终于抚平整片大海的伤痕。

他一直以为帕西·加图索的精神图景应该更加……锋利。像是陡峭的山峦,或是寒冷的冰川。但那地方如此柔和,仿佛拉斐尔油画中的理想之境,牧歌一般的温婉。猞猁踩着鹰背来到他身前,在他面前俯首,如同臣服。

他摸了摸被驯服的野兽的头颅。



05


帕西·加图索猛地从那片海域抽离。雾灯闪烁着,终于和灯塔交相辉映。它们的光挣扎着缠住彼此,穿透海幕,为救援的船只和归航的士兵指引方向。

抽枪而出不过在一瞬间,连发子弹在枪口爆出火花,而那名哨兵的刀尖离帕西的左胸甚至只有三厘米。一道精神触须被他抽回去,没有硝烟的战争在硝烟背后上演。枪鸣两声,两个向导脑门上都被开出血洞,直直地坠入海水。再强大的向导在致死的物理攻击下也无法苟活,与哨兵身体强度的先天差距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一分钟。

恺撒的精神海又一次掀起狂风。

两分钟。

狂风收敛。

三分钟。

风浪又起。

向导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是天地太黑,还是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再清醒?

四分钟。

五分钟。

……

“向导!向导!”有人冲他大喊,“向导!听到请答话!”

有人落在救生艇上。反射性举起的枪被夺走,对方几乎没有花费任何力气:“向导!这里是总塔的支援!不要举起武器!”

他睁开眼,终于看清眼前的来客。救生艇前方停着一条高大的舰艇,体量不至巨大,周身的雾灯却发散着强烈的光芒。

救生员扛起负伤的恺撒,忽然胳膊被拽住。那名过载的向导眼睛充血,声音近似嘶哑低吼:“我……”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救生员见过太多担心救援的医治不到位的患者伴侣,这时候应该以安慰为主。

“我……违规操作了。他用了400毫升……没有稀释过的A级向导素……”向导说完,“啪”地倒下去,溅起一船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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